鱼,中国最古老也是最经久不衰的重要纹样题材之一。从商朝的青铜器到春秋时代的佩玉,从秦汉的砖刻、瓦当到唐宋的丝绸染织和私人印章,历代历朝一直都有以鱼为主题的创作,鱼纹广泛装饰在各类工艺品上,其中鱼藻纹更是尤为著名。
积善之家,必有鱼藻,鱼藻纹是祥瑞之意的代表,不仅为皇家所喜,更是一种普天下百姓都所钟爱的吉祥纹饰。其名取自于诗经《小雅·鱼藻》,“鱼在在藻,有颁其首。王在在镐,岂乐饮酒。鱼在在藻,有莘其尾。王在在镐,饮酒乐岂。鱼在在藻,依于其蒲。王在在镐,有那其居。”鱼藻纹以鱼为构图中心,水藻等纹饰为辅助,组成多种多样的装
明万历青花五彩鱼藻纹大缸(局部)
鱼藻纹灵活的构图、美好的寓意、丰富的变化,无论在哪个时代总能够成为经典,但不同时期,鱼藻纹的画法与文化含义都略有不同。
鱼纹与藻纹这种组合式图案作为陶瓷画片首次出现,是到了宋代才有的事。宋代时鱼藻纹装饰广泛地出现在了磁州窑生产的各种民间日用陶瓷器物上,浑朴生动。
宋/金白地铁釉鱼藻纹瓶
元代器物造型丰富多样,目前所见的鱼藻纹多以主体图画装饰在罐、梅瓶、玉壶春瓶、大盘上。这时期鱼藻纹从宋元人画中吸收了丰富的营养,所画鳜鱼、鲭鱼,与宋画的鳜鱼、鲭鱼的造型和笔墨(料)手法都十分相似,通常为四条或两条鱼,一条鱼则多为鳜鱼。鱼体态肥大,动感强烈,其表现形式为在鱼的下方画一丛水草,左右各有一丛荷花。或水草居中,双鱼成对称式分布左右,以衬托出鱼的生命力。
元青花鱼藻纹大罐
元代景德镇创烧青花瓷是中国陶瓷史上的丰碑,元青花鱼藻纹通常是盘或罐中心绘有鱼、水藻、浮萍、莲花等图案装饰元青花器物,水藻纹要细叶粗,排列井然有序,绘画的真实性较强,富有节奏感和流动感,气势恢宏而著称。
明代是鱼藻纹发展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时期,这时期鱼藻纹由宋金元时期磁州窑装饰工艺的百花齐放转而进入景德镇窑系一枝独秀的垄断局面。区别于宋元时期以罩单色釉烧制为主,明代鱼藻纹在瓷器上的装饰工艺越来越丰富,出现了青花五彩、釉上五彩、斗彩以及各色彩釉等综合装饰。鱼藻纹不追求真实性,装饰性强,多画鲤鱼,寓意“鲤鱼跃龙门”,是众多文人的向往。
明早期,鱼藻纹继承了传统的绘画技法,着意渲染,鱼藻纹较多表现民间审美情趣。宣德时首创鲭、鲅、鲤、鳜,以取谐音“清白廉洁”之意。绘鱼时,官窑有釉里红、青花、蓝釉等,会用浓青料勾勒纹样轮廓并拓抹在纹样的暗部,再用稍含清水的笔将青料洗染过度到亮部,最后做局部修饰。民窑则以青花器物为主,虽不如官窑工整清丽,但透出的活泼和生机也令人赞叹。
明宣德青花鱼藻纹十棱菱口大盌
明宣德青花鱼藻纹棱口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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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中期政局逐渐趋于稳定,绘画鱼藻纹的器物总体上有所减少,但以成化、弘治时期多见这类题材器物,画工虽不及永宣时期,但其构图仍比较疏朗、鱼、藻、水波等纹饰错落有致。
明成化孔雀绿釉青花鱼藻纹盘
弘治朝官窑鱼藻纹以青花红彩器物较为常见,以青花加彩的风格承袭成化朝,但细腻的纹饰更为柔美。弘治民窑鱼藻纹较为常见,分粗细两种风格,精者纤细飘逸,粗者寥寥几笔也传神。
弘治青花矾红鱼纹高足碗
正德朝鱼藻纹画法、品种上都超越前朝,高雅的构图和清新的风格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特别是釉上五彩鱼纹,为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品。
正德矾红鱼纹碗
明晚期仍有鱼藻纹器物烧造,精品不多,尤以万历时期时有出现,绘画水平不及前朝,难以达到明早期水平,逐渐走向衰弱。鱼藻纹罐上对鱼的表情刻画尤为真切,令每条鱼都个性鲜明,似乎要活生生跳脱罐外一般。达到了董其昌所说:“妙在能合,神在能离”的境界,也切合晚明文人所崇尚的返璞归真、稚拙可爱的美学思想。
嘉靖一朝纹饰极尽繁复之能事,特别是鱼藻纹更是千姿百态,画工精湛细腻,造型夸张却不失真,构图略有比例失调之感。此时画面不空留白,整个池塘都被各种客人占满了,热热闹闹像是水族“大过年”一样。这种鱼藻纹还有一个比较好听的名字,叫“满池娇”。嘉靖民窑鱼藻纹画法多为单线平涂,布局繁琐而杂乱,笔画软弱。
明嘉靖五彩鱼藻纹盖罐六字楷书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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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嘉靖青花鱼藻纹盖罐
万历朝官窑鱼藻纹布局繁密零乱,画工粗糙,主题不明。民窑鱼藻纹构图有繁密与疏朗两种风格画法上有传统的勾线填色,亦有创新的白描,神采和绘工并不逊色于官窑。
明万历五彩鱼藻纹蒜头瓶
清代鱼藻纹绘画细腻,早期鱼藻纹疏朗不多,多继承明代绘画技法。
清中期时鱼渐渐被画得更为雍容华贵,开始用红彩绘鱼纹,配以绿色水草,图案味更加浓郁。清康熙青花鱼藻纹样风格有官窑工谨、细腻,民窑活泼、生动之别。与嘉靖五彩鱼藻纹不同的是,康熙器的鱼纹是纯用矾红画成,洗染淡矾红色就产生橙黄色的效果。釉上彩绘用珠明料钩线描绘水草、茨菇等,填上苦绿,大绿等料色。用笔填色均精致、工细,色彩明丽华艳,是康熙民窑五彩佳作。
清康熙青花釉里红鱼藻纹缸
乾隆时期,粉彩瓷描绘的“鱼藻图”颇有新意,一般均采用中国画式的构图,吸收了工笔的笔墨形式,具有清代宫廷画的气派。
清雍正巩红彩鱼藻纹瓶
清代晚期多以金彩描绘,尤以道光和光绪时期比较流行。此外,器物上还会用鱼纹与蝙蝠、戟、磬、盘长、钱等纹样组成“连年有余”、“吉庆有余”、“富贵有余”等含有吉祥意义的纹饰,粉饰江河日下、内忧外患的国势。
清道光粉彩鱼藻纹鼻烟壶
民国时期,景德镇民间制瓷艺人创作的新彩、浅绛彩等器物,彩绘出鱼鳞、鱼鳍、尾的变化夸张,鱼周围水花四溅产生的韵律感,极其精练地概括了鱼儿从水中跃起的活泼、粗犷的姿态。
民国青花釉里红鲤鱼纹盘
在陶瓷上运用鱼藻纹的装饰技法是具有时代性的,是当时社会思想文化、审美意识、科技水平的一种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