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里,乐师鼓瑟吹笙,美女翩翩起舞,一群人推杯换盏,享受着美酒嘉肴。那么这群人是谁呢?他们是周王的兄弟们吗?
頍弁
頍弁,诸公刺幽王也。暴戾无亲,不能宴乐同姓,亲睦九族,孤危将亡,故作是诗也。
有頍(kuǐ)者弁(biàn),实维伊何?尔酒既旨,尔肴既嘉(gé)。岂伊异人,兄弟匪他(tuó)。茑(niǎo)与女萝,施(yì)于松柏(bì)。未见君子,忧心弈弈(yì);既见君子,庶几说怿(yuèyì)。
有頍者弁,实维何期?尔酒既旨,尔肴既时(shì)。岂伊异人,兄弟具来(lí)。茑与女萝,施于松上。未见君子,忧心怲怲(bàng);既见君子,庶几有臧(zàng)。
有頍者弁,实维在首。尔酒既旨,尔肴既阜(fǒu)。岂伊异人,兄弟甥舅。如彼雨(yù)雪,先集维霰(xiàn)。死丧无日,无几相见。乐酒今夕,君子维宴。
一、音韵韵部:
第一章:何、嘉1(gé)、他2(tuó),歌部;柏(bì)3、弈、怿,铎部;
第二章:期、时、来?(lí),之部;上、怲?(bàng)、臧?(zàng),阳部;
第三章:首、阜?(fǒu)、舅,幽部;霰、见、元,宴部。
注:何、嘉、他:在《上古音·王力系统》里分别读作gākātā,歌部。
⑴嘉:《康熙字典》:“又叶居何切。《诗·豳风》: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
⑵他:本作“佗”。何、嘉、他:在《上古音·王力系统》里分别读作gākātā,歌部。
⑶柏:《康熙字典》:“又叶壁益切,音必。”
⑷来:《康熙字典》:“又叶邻奚切,音离。”
⑸怲:《康熙字典》:“又叶兵旺切,音谤。”
⑹臧:《康熙字典》:“又《韵会》《正韵》并才浪切。”
⑺阜:《唐韵》《集韵》房九切。《韵会》扶缶切。《正韵》房缶切。
按:我的注音皆有所本,供《诗经》爱好者参考,不作为考试答案。考试时,大家还是按照现在的读音去答卷。
二、释义第一章
有頍〈音跬〉者弁,实维伊何?尔酒既旨,尔肴既嘉〈叶居何反〉。岂伊异人?兄弟匪他〈音拖〉。茑〈音鸟〉与女萝〈音罗〉,施〈音异〉于松柏〈叶逋莫反〉。未见君子,忧心弈弈〈叶弋灼反〉。既见君子,庶几说〈音悦〉怿〈叶弋灼反〉。
○赋而兴,又比也。
注解:
⑴頍:弁貌,形容皮帽顶上尖尖有角的样子。弁:一种礼帽,形似瓜皮帽皮弁。
⑵实:是。维:为。伊:语中助词,无义。
⑶尔:你,指周王。嘉、旨,皆美也。
⑷伊:是。异人:别人,外人。
⑸匪他:非他人也。
⑹茑:一种寄生攀缘植物,叶微圆,有长柄;夏日开花,色淡绿带红;秋日结实,有酸味。女萝:亦名兔丝,松萝。也是攀缘植物,附生在松树上。
⑺弈弈:心神不定的样子。
⑻庶几:差不多。说:通“悦”。怿:和“悦”同义。说怿,欢喜。
试译:戴上了弁帽,这是为什么呢?您的酒既甘美,您的肴馔又香甜。哪里是别的人?都是兄弟非他人。茑同女萝,缠在松柏树上。没有见到您的时候,心里总是忧愁;现在看到您,心里也就高兴了。
松树
柏树
第二章
有頍者弁,实维何期?尔酒既旨,尔肴既时。岂伊异人?兄弟具来〈叶陵之反〉。茑与女萝,施于松上〈叶时亮反〉。未见君子,忧心怲怲〈音柄。叶兵旺反〉。既见君子,庶几有臧〈叶才浪反〉。
○赋而兴,又比也。
注解:
⑴期:同“其(jī)”,语末助词。何期:犹“伊何”也。
⑵时,善。
⑶具:通“俱”。
⑷怲怲:很忧愁的样子。
⑸臧:善。有臧,有好处。
试译:戴上弁帽来了,这怎么敢期望呢?您的酒既甘美,您的肴馔又美善。并没有别人,兄弟们都来了。茑同女萝都缠在松树上。没有看到您的时候,心里忧愁得不得了;现在看到了您,也就很好了。
第三章
有頍者弁,实维在首。尔酒既旨,尔肴既阜。岂伊异人?兄弟甥舅。如彼雨〈去声〉雪,先集维霰〈音线〉。死丧〈去声〉无日,无几〈音己〉相见。乐酒今夕,君子维宴。
赋而兴,又比也。
注解:
⑴阜,犹多也。
⑵甥舅:古代称女婿为甥,岳父为舅;姊妹的儿子为甥,母亲的兄弟为舅。这里泛指异姓亲戚。
⑶雨雪:下雪。
⑷集:聚。维:是。霰:雪珠。下雪之前先下雪珠,最终同样融化,比喻人生虽有先后,最终不免一死。
⑸无日:不知哪一天。
⑹无几:谓时间不多;不久。
⑺维:同“惟”,只有。
试译:戴上弁帽来了,是头上顶着的。您的酒已经好了,您的肴已经多了,并不是别人,都是自家的兄弟甥舅。就像那下雪,先下的是雪珠。还不知哪一天就要死掉,咱们几乎不能见面。今晚在这里饮酒,是因为君子在设宴。
三、赏析頍弁三章,章十二句。
这首诗理解上也有差异。《毛诗》认为“頍弁,诸公刺幽王也。暴戾无亲,不能宴乐同姓,亲睦九族,孤危将亡,故作是诗也。”而朱熹认为是“燕兄弟亲戚之诗。”区别主要是对这儿君子究竟用美酒佳肴在宴乐谁?毛诗认为宴乐的异人。而朱熹认为宴乐的是兄弟甥舅。这大概就是诗容易产生歧义吧。
我们看全是分为三章,每章12句六联,每章又分上下两部分,各三联。押不同的韵。句法与意思都差不多。
三章开头一联两句都是“有頍者弁,实维……”。这里面,者是助词,相当于逗号的作用,古代没有标点符号,会借助于一些字来表示停顿疑问,帮助断句。诗歌又需要一些字来填充,相当于衬字。开门见山,写宴乐场景的主人,后面称之为“尔”和“君子”。弁是周代仅次于冕的礼帽。王、诸侯之弁有韦弁、皮弁、冠弁,并没有頍弁,所以,頍是戴皮弁的样子。第一第二章用疑问句来开头。这是第一问。
第二问:“尔酒既旨,尔肴既……。岂伊异人?”旨酒嘉肴,这是宴乐谁?下面就是产生歧义的地方。一种理解是:怎么都是异人在享受旨酒嘉肴?然后后面几句就是“兄弟匪他,……”一通叙说我们跟周王的关系就像“茑与女萝之于松柏,(我们)未见君子,……,既见君子……”有些像怨妇一样。这样理解,第三章的“乐酒今夕,君子维宴。”有些不太好解释。所以,朱熹认为这样有些解释不通。所以,第二种理解就是自问自答“岂伊异人?兄弟匪他。”哪里是异人?没有异人,都是兄弟。“兄弟匪他”。后面三联(四到六联),第四联“茑与女萝,施于松柏。”这是比,打比方。兄弟是茑与女萝,君子是松柏。一是依附关系,一是亲密关系。第五六联四句“未见君子,忧心**;既见君子,庶几**”。这还是比,不过是对比。把未见与既见的心情对比。
第二章的结构和句式与第一章基本一样,只是为了押韵换了几个字。
第三章后面六句,“如彼雨雪,先集维霰。”用大自然中常见的现象作比,下雪先集聚雪珠,久而越来越冷,下起大雪。来比人老了,随时都有可能死去。“死丧无日,无几相见。”所以我们要及时享乐,“乐酒今夕,君子维宴。”就趁着今晚,享受您的款待。
这首诗的节奏有点像今天的慢三。每三联为一节,两节为一章。每节一换韵。
这是我们最近几天又一篇未见君子。我们再欣赏一下这整齐的句式和词语:
未见君子,忧心弈弈;既见君子,庶几说怿。
未见君子,忧心怲怲(bàng);既见君子,庶几有臧(zàng)。
表示忧心的词语有:忧心忡忡、忧心惙惙、忧心悄悄、忧心钦钦、忧心靡乐、忧心如醉。
还有很多,我们后面会慢慢学习。
同时这首诗的很多词语句式,被后代诗人所引用。
如诗中的旨酒嘉肴:
1.《孟子·离娄下》:“禹恶旨酒,而好善言。”
2.晋陶潜《答庞参军》诗:“我有旨酒,与汝乐之。”
3.唐李商隐《祭吕商州文》:“华樽旨酒,綺席嘉肴。”
4.《礼记·学记》:“虽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善也。”
如诗中的女萝:
1.《楚辞·九歌·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带女罗。”
2.唐元稹《梦游春》诗:“朝蕣玉佩迎,高松女萝附。”
3.古直《哀朝鲜》诗:“女萝附松柏,妄谓可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