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法国女画家CécileVeilhan
我躺在一个陌生女孩的公寓里
我躺在一个陌生女孩的公寓里。
她得了毒葛皮炎,一种严重的皮肤灼痛,
因此很不开心。
她不停走来走去,
好像庄严镜子里的遥远姿势。
她打开又关上一些东西。
她打开水龙头,
然后又关掉。
她弄出的声响都很遥远,
可能远在另一个城市。
那里是黄昏,好多人都向
城市的窗外望去。
所有的眼睛都充盈着她此刻所做之事
发出的声响。
(肖水、陈汐译)
今天,有一座城市下雨了。
我曾请居住在那座城市的人帮我查查,《堂·吉诃德》里是否真的没有下过一场雨。因为那个人在租住的老式公寓里闭不出户很多天了,在关心粮食和蔬菜的同时,我请他偶尔也关心一下天气,由内而外地,关心字里的天气,以及窗外的天气。
他的窗外是屋顶,从早到晚,积满了落叶,积满了鸽子、野猫、黄鼠狼的声音。扫落叶的人很久不出现了,因为他也足不出户很多天。我担心,会不会有一天,那些落叶那些声音会把整个房子都给吞掉。但他打消了我的疑虑,不会的,你要知道,这世界还有风。风会带走一些落叶,落叶会裹去一些声音。我想,真好。况且今天还下雨了。
好吧,言归正传,聊一聊这首诗。这首诗真是简单,简单到我只想复制黏贴,宛如把一个现实直接贴入梦境那样。事实上,只剩下两个问题,那个不开心地走来走去的人,那个百无聊赖把水龙头打开又关上的人,那个让“我”甫一出现就立马消失的人,那个让“我”甘愿退后并将其推到窗前的人,究竟是谁?究竟想干什么?
啊,连答案都那么简单。她只不过是想弄出点声音,告诉大家,她生病了。
她病得严重吗?严重,一种严重的皮肤病。但是,也许,谁知道呢。比起其他的病毒,这种外在的灼痛的病,似乎并不值得一提。
所以她的声音不得不变得越来越遥远,遥远得好像是另一座城市的声音。可是,明明“我”已经把她带到了你的面前。你真的看不见,听不见吗?
不要忘了,“我”还在场。甚或,“我”就是她,她就是你,你就是“我”。
此刻,所有的眼睛,所有的声音,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样的。
我想,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对了,这首诗的作者,美国诗人布劳提根在家饮弹自杀的那一年,是,没错,也就是乔治·奥威尔写下的那个看似遥想实则很近的。
这个终其一生穷困潦倒的诗人,这个完全不被同为“垮掉派”诗人看好的诗人,邻居再次看见他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尸体上苍蝇丛生。
布劳提根热爱海明威,选择这样的自杀方式,或许不难理解。对失败的反抗,又何尝不意味着对失败的默认。
辞.4.13
平生无所好,诗与黄昏觉。
(长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