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诗经中的一首小诗为例,聊一聊欣赏古

白癜风微信群 http://www.cgia.cn/news/chuangyi/1647706.html

读诗与学诗,养成一个醇正的审美趣味是首要的。

这回事儿,打个简单的比方说,就好比一个戏迷,他够不够格被称为戏迷,先得看他知不知道该为哪些戏,该为戏里的哪些桥段叫好儿。

读诗的趣味,就是类似叫好儿的讲究。我们该为什么样的诗叫好儿呢?

古人常说,诗以言志。“志”在古老的篆形中是上“之”下“心”——注意,这里的“之”可不是我们后来熟悉的虚词。它是一个实打实的象形符号,象征着一个人的脚掌——驻足于心意之上。以故从前有学者将“志”理解为“心意停留的地方”。

停留,听起来象是一种静态的展示。可文字的前后相继更多的是在叙述一个动态变化的过程。因此在“诗言志”这一句里,“志”也不妨解释为“心意走过的轨迹”。

人心是多么难测的东西啊!它的深邃隐幽,它的千回百转,常令我们笔下的文字生出词不达意的笨拙感来。可那些第一流的诗人,就是能在狭小的篇幅中辗转腾挪,道尽心曲。

这种出神入化的本领,就好比一个人站在针鼻儿大的地方优雅独舞,难道不值得为他叫一声“好”吗?

“针鼻儿上的舞蹈”该是什么样?看看下面这首诗就知道了: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诗经·卫风·伯兮》

这首小诗只有四个乐章,每个乐章只得四句唱词,计16字。拢共64个字的短制能道出怎样的志意?

宋儒朱熹说,“妇人以夫久从征役而作是诗”。

不错,这首诗写的,的确是中国古诗最常见的“征夫思妇”的题材。但不寻常的,是诗中的女主人翁和她丈夫的身份。

首章道是“伯也执殳,为王前驱”。这两句诗表明,女主人翁的丈夫此次出征,不是应了卫侯的差使而是奉了周天子的王命。

据清代学者马瑞辰、王先谦考证,“执殳前驱”乃是周天子的贴身侍卫“旅贲”军的职责。而据西周军制,这支劲旅在战斗中是要拱卫在天子的战车两旁的。

“别有豪华称将相”。一个选自卫国的武士获膺如此重任,当然令他的夫人倍感自豪。“伯兮朅兮,邦之桀兮”。“朅”字,照《毛传》说,就是勇武之意。

倘若这个男人不是英武善战、冠绝卫国的翘楚,他凭什么被召入京畿,成为天子近臣呢?

夫人提起丈夫的这份荣耀,情不自禁地连用了三个叹词“兮”。难怪有评论家说,她的口吻颇有些“座中数千人,皆言夫婿殊”的自豪感。

诗人把这份自豪感写得很逼真,但这份自豪感在女主人翁心中存续的时间恐怕并不很长——这也是我为什么要说“诗言志”更应理解为心意的动态轨迹的原因,它是会变的——出征之前,女主人翁对丈夫的热情赞颂似乎还含着另外的一层意思,那就是她只看到了丈夫获得的地位和荣誉,却对战争的残酷,对它所造成的亲情的割裂缺乏清醒的认识。

关于女主人翁略显天真的心思,我们只要和杜甫《新婚别》里的那位新娘一比较,就一目了然了:

君今往死地,沉痛迫中肠。

誓欲随君去,形势反苍黄。

勿为新婚念,努力事戎行。

妇人在军中,兵气恐不扬。

自嗟贫家女,久致罗襦裳。

罗襦不复施,对君洗红妆。

——《新婚别》

杜甫写下这首《新婚别》的时候,已是安史之乱的第6年。就在这一年的春天,唐朝官军刚刚经历了惨烈的相州大败,急于补充兵员,所以丈夫在新婚的第二天就得披甲出征。“君今往死地,沉痛迫中肠”。6年的战乱早让新婚妻子对战祸的惨烈铭刻于心。所以她不敢做一将功成的奢望,却充满了枯骨沙场的隐忧。

自嗟贫家女,久致罗襦裳。

(可叹我本是穷人家女儿,好不容易才制办了这套丝绸的嫁衣)

罗襦不复施,对君洗红妆。

(可从现在起我就把它脱掉,再当面洗掉脂粉,一心一意等着你)

如果说《新婚别》里的新娘许下这番诺言,是为了给即将经历九死一生的丈夫一点慰藉的话,那么《伯兮》里边的那位贵妇人说出类似的话来,就更象是阅历太浅的缘故。

我们看诗歌的次章: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为王前驱”的荣耀纵然能在丈夫出征的当时带给她短暂的亢奋,但战争拖延的时间越长,与丈夫分别的时日越久,她就会越来越真切地感受到生活的冷清,感受到骨肉分离的煎熬。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这两句诗该算是诗人的神来之笔吧。

表面上看,它只是无关痛痒地聊了聊天气:女主人翁日复一日地祝祷“快下雨吧”,可太阳却日复一日地挂在天上,没一点阴沉的意思。

《诗经》脱胎于民歌,而民歌之中有不少基于民间信仰的隐语。比如雨或云雨,往往就含着对两性之间亲昵关系的隐喻。

换句话说,这两句起兴乍一看是谈天气,私下里却流露出女主人翁心底的渴望,渴望丈夫早日回家,夫妻团聚。

只可惜,她一遍又一遍地设想过丈夫回家的时间,可在这些时间点上,她只等来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在憧憬与失落之间反复不断地挣扎,无疑是一种巨大的精神的折磨。久而久之,女主人翁终于酿成了“甘心首疾”的头疼病。

我们每个人骨子里都有自我保护的本能。无论你对另一个人投入的感情多深,只要这种投入对你造成了身心的重创,你仍会情不自禁地想要逃避它。

《伯兮》的女主人翁也是这样。“甘心首疾”证明她已经思念成病,而要治好这种病,她想到了一味名叫忘忧草(即卒章所说的“谖草”)的药。她说,要把这一味药种在北堂上,来缓解思念的痛苦。

这味药真能奏效吗?

我看未必。因为化解思念的良药乃是忘记,而忘记的前提是对那件事或那个人已不在乎。倘若真不在乎,又有什么必要种下谖草?谖草既然种下,便是在乎的明证。

谖草种在北堂,思念却扎根在心里,这病能治得好吗?

—THEEND—

文字

晋公子

排版

奶油小肚肚

图片

网络




转载请注明:http://www.aierlanlan.com/rzfs/801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