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洄溯，尽成耿耿
——教学《关雎》，《蒹葭》的片断采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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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诗经》课堂，我带的两个班，一个按照古诗词常规教学，介绍《诗经》的文学地位，解释字词，翻译，背诵等；另一个班尝试另一种教学方式，上成诗歌写作课。到底哪个更理想，还有待时间检验。但就教师本人来说，我喜欢另一种方式的课堂，这种喜欢感染着我，甚至掀起内心的狂澜，甚至感到一些甜蜜得忧伤，躲在角落写下这节课堂实录。
一．入境
PPT显示王君老师的图片
师：同学们好，先给大家读一段文字：
总体感觉，人在热恋中，因为爱情，不仅瞬间拥有了十方神器，洪荒之力，而且成仙悟道，坐地参禅，人若佛陀，明心见性啊。一是因为爱情，学习力创造力剧增。比如《诗经.关雎》中那个单相思的男子。爱上一妞，爱得“寤寐思服”，爱得“辗转反侧”，可人家姑娘，愣跟没看见一样。这家伙，痛苦得不要不要的。终悟：不提升实力，不更换硬件，不强大自我，在美女面前，根本没得玩。可自己，当年跟父母叛逆，和老师较劲儿，砸琴毁棋，一无长处。怎么办？好家伙，毅然化悲痛为力量，狂上补习班，狠补艺术课。短短时间，对爱妞，就能“琴瑟友之，钟鼓乐之”了。《关雎》没说这个爱情故事的结局，但我很看好这男子。这等学习力，抱得美人归，大概是早晚的事儿。因为爱，所以学。因为恋，所以练。高啊！
（气氛热烈，学生笑地前俯后仰）
这段是人大附中王君老师的文字，大家听后有什么感想？
生1.追求爱情要提升自身实力。
生2.不能光讲学习成绩好，还要有艺术细胞。
生.看来补习班，上上也有好处。（这个学生本周周记还在抱怨妈妈给她报了补习班。）
生4.王老师说得好有趣，《诗经》也不是那么艰涩难懂呀。
……
师：同学们说得好，经典类的东西，我们虽然读得少，但读进去了，就能换成现代的审美语言，就能体会到深情绵缈背后的深邃，甚至转换成励志的东西。王君老师就这首诗歌的男主人公给我们要提升实力的启示，其实这里面的女主人公更是降临在我们心目中的女神，下面让我们来认识她，来领略经典的魅力。
二．品题
《关雎》
PPT显示《诗经》图片，第一首诗歌《关雎》的图片和关雎鸟。
生齐读三遍：关雎关雎关雎
师：你们带着什么样的情感读的？
（一些生在低低品味）
生5：我带着轻快的调子。
生6：我带着美好的联想。
生7：希望能得到共鸣的感情。
生8：我带着激动。
生9：我我带着呼唤。
……
师：你讲得真好（微笑着向着最后一位发言胆怯而口吃的孩子），关雎既是一种有情谊的鸟，也寓指两情相悦。其实大家和老师现在的一唱一和也是一声声“关关雎鸠”，呼答共鸣。下面我们一块走进诗行，进行一次美的巡礼？
齐答：好。
当然同主题的爱情诗，我更喜欢下面的《蒹葭》的入题方式。
播放邓丽君的《在水一方》，美妙的旋律中，让学生思考，题目变换的相同和不同之处。
生：讲的都是爱情。
生：歌词更好懂。
师：好懂，也叫通俗。
生：《蒹葭》词语精炼，更有意境。《在水一方》絮叨家常话，浅显，像心灵鸡汤。
师：你的文学修养挺高。
生：蒹葭跟诗里的白露，霜，都给我们素净的感觉，色彩一致。
生：《在水一方》是一部电影，我记得妈妈以前放过。
师：电影类的东西，更侧重故事情节。而我们的课文更侧重朦胧的意境之美。这就是《诗经》里出现许多植物的意象之妙，它们蕴含着饱满的情感，成为后代诗词歌剧意象的源头。比如上首的荇，徐志摩的……
生：软泥上的青荇，幽幽的在水底招摇。
生齐读。
点读。
（望着一张张朴嫩的面庞，因读诗而泛起的青春潮韵，我也不禁感慨，想起第一次读诗经也是这样的年龄，真是最好的年龄遇见你。）
二．赏词
生齐读课文。
指出易错的词：
ＰＰＴ展示hǎo好逑。
师：这个词行走后世，在诗歌小说戏剧里反复出现，像金庸先生的《射雕英雄传》里，黄蓉献给七公的荷叶笋尖樱桃鹌鹑煮成的“好逑汤”就是以此命名，所谓文化就是这样流布传承下去的。顺便告诉孩子们，我是彻底的金庸迷。
生10赞：《诗经》里还有厨艺啊！
……
生11读，再读。
师：《诗经》里多用植物，这首诗里就用了一种“荇”
ＰＰＴ展示：荇菜。
师：我们想想，为什么姑娘采摘的是荇菜，而不是菱呢？
生12：春天吧，爱情在春天发生，才美好。
生1：荇菜是美丽的植物，叶片像睡莲，花朵黄黄的鲜艳，是一幅风景，象征女子的美丽。
生14：我小时捞过喂猪，它的根系发达，攀扯在一块，是不是连理枝呢？象征着小伙子和姑娘的爱情，很缠绵。
生15笑：荇菜可以吃，说明姑娘勤劳持家，比起外貌，更能引起小伙子的思慕。
……
师：孩子们谈的滔滔不绝啊，聊到植物，大家有说不完的话，这就是生活在农村的好处。而且，你们都能类比联想到诗歌的主题，看来我们都积淀了文学素养。其实这种荇菜，也可以看作空想之物，就像诗中流淌的河水，任是无形却动人。这位女子不同于下一首《蒹葭》里的女子，就是她有人间烟火的情味，柴米油盐酱醋茶，回归生活的本色。
顺便展示赋比兴的用法。
ＰＰＴ展示：窈窕，wùmèi寤寐（指出仄仄变声，注意读法）
师：窈窕
生16.文静美好。
师：寤寐
生17：翻来覆去睡不着。
……
ＰＰＴ展示：本首诗三个词都表示动作？
生1８（面向学习薄弱的孩子）：采之，流之，芼之
师：这三个词都表示动作，为什么要变换呢？
生1９：词语的难度由浅到深。
生２０：说明那位淑女的婀娜多姿。
生２１：古诗词一般不用重复的辞藻。
（掌声）
师：想象力太丰富了，恭喜大家，回答的都有道理，诗无达诂嘛。
（词语这一关是慢活，有时候真想让他们自己背一背，了事。所以要提醒自己，慢下来，才有精彩，才有真意。）
四．品句
注意节奏
生２２：读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生２３指出不足。
师指出朗读节奏：四言诗一般“二二”断开，如“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读诗要慢一点去读，慢得就像小王子说的“你要为你的玫瑰付出时间”。注意节奏，把声音融进文字，把感情融入文字。
生２３自动站起来：那，我现在把自己设想成君子，再读一遍？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师展示：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这一句读出了味道。
PPT展示：我们读诗，还要注意诗所表达的意思。读得太快，就没有时间细细体会了。比如“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就应该语速慢一些，调子低一些，读出似有叹息的心事来。因为他所爱的姑娘没有追到，想啊，想啊，晚上都睡不着觉了。再比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心情是欣喜的，因为看上了一位好姑娘。这时，语速也不宜太快，调子应该上扬一些。到后来“琴瑟友之”，他与心爱的姑娘弹着琴共同娱乐的时候，就更高兴了。这时，调子应该上扬一些，读出一种欢心愉悦的心情来。（语文教学通讯·初中刊·7-8郭致顺《关雎》教学实录）
生再齐读。
师：节奏、语速、情感有了进步。但还是不到位。
听师读（背）：故意在读的时候，章节停顿。
听喜马拉雅：白云出岫的朗读。
听那英《关雎》的古风。
比对读。
点读。
……
注意韵读
ＰＰＴ展示
师的示范：关关雎鸠专一鸟，停在河中小洲岛。姑娘文静又美好，君子向她求偕老。
师：这是一段老师的《诗经演》，大家注意到了句式的特点吗？
生齐答：末尾押韵。
生：字数相等。
生：更直白。
师：好，我们就这样来演绎《关雎》。现在给大家三颗星挑战自己（用押韵的美句翻译）；两颗星（整齐句式）；一颗星（意译直译，意思对即可）。
选摘：
生18挑战三星：参差不齐水中荇，姑娘采摘忙不停。姑娘美好又文静，朝朝暮暮求合卺。
生19挑战三星：追求未能合心意，相恨绵绵无绝期。推枕起来三叹息，翻来覆去梦中思。
生20挑战三星：参差不齐水中荇，姑娘采摘忙不停。姑娘美好又文静，琴瑟和偕结同心。
生21挑战三星：参差不齐水中荇，姑娘采摘忙不停。姑娘美好又文静，钟鼓声声迎新亲。
……
生读。
生齐读。
PPT展示木心《诗经演》里的《关关》
关关雎鸠在美之洲窈窕尤子吉士迴逑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尤子言笑在兹
在兹不足除舒裳服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优哉游哉旦复旦旦
生读。
生齐读。
(这样演绎的《诗经演》，依据余映潮老师的解释：体现的是教师的教学创意和练习的设计水平，反映出学生的文字素养。提前让学生回家准备，课堂还能考察出完成作业的情况，比起单纯的背课文，背翻译，背单个词生动有趣得多。当然，在这个环节，更讲究教师的示范，讲究给出时间。)
五．仿文
教师下水：
蜩燕
嘀啁蜩燕，葛巾绿衫。翩跹云中，万水千山。
人鸟同梦，吟哦笔端。其镗相宣，执著一念。
悠哉游哉，长风助澜。我班娇儿，中考宣战。
宣战寒暑，耕縻题苑。耐得疲锻，茧纸赋篇。
宣战春秋，弄篙瀚海。哪怕泥蟠，志者扬帆。
1.学习
朱露缓
初中三年，学习蹇蹇。所谓未来，成败之间。
晨鸡未鸣，寒风凛冽。夜深入寝，满载入眠。
（好一则励志诗经）
2.学路
樊昌盛
题海茫茫，课程紧张。所谓理想，机会渺茫。
昼夜插针，学路且长，埋头为之，乐在苦中央。
（“乐在苦中央”，让人重新有力量。）
.流逝
孙梦
时光匆匆，日月为鉴。所谓浪费，只在一念。
后悔荒之，时光不返。后悔逝之，把握此时。
（堪比《论语》。）
4.秋风
王心意
秋风习习，落黄飞扬。寂寥寒冬，已在身旁。
纵身前往，大雪激荡。纵身退却，时光难逆。
（师评：逝者如斯夫！人生就在匆匆忙忙赶路间。）
5.锦程
纪俊楠
学海茫茫，诗书为桨。所谓前途，隔岸相望。
原路返之，心犹不甘。向前往之，前景春尚好。
（师评：现实与理想，盈盈一握，把握当下，前方更美好。）
6.红颜
刘墨全
红颜翩翩，为我而舞。
红颜缠绵，伴我同行。
朝阳映肩，如游云天。
日落惜别，入梦星园。
（师评：化用歌词，对于一位基础薄弱的孩子，难能可贵。）
7.菡萏
苏佳宁
菡萏亭亭，淤泥未染。所谓君子，独住一方。
欲采得之，泥阻且垢。采之不得，踯躅惆怅间。
菡萏绽绽，淤泥攀枝。所谓君子，一尘不染。
欲采得之，泥阻且深，采之不得，流连忘换间。
（师评：冰清玉洁的情操，携君子之风。）
8.比翼鸟
童旭
微波画卷，流水含烟。芦苇漫天，信步湖边。
心事嚅忍，佳人多芬。倾国倾城，佳期如梦。极欲奉访，他乡之涘。水中之坻，我心之沚。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择城终老，遇人白首。
（师评：这首诗我并不看好，但在评价的时候，全班90%的学生喜欢，作者本人说：“我写出了他们的内心世界。”当我问孩子们，“你们聊爱情吗？”聊，他们还谈了。“坐在前面的学生转过脸不怀好意地瞅着一个学生笑。看来一些同仁在孩子们面前闭口不提爱情，多么一腔情愿。情感就像流水，壅塞凝滞而不利于规导。春天的花朵，你藏匿得再深，依然依时节而次第开放。所以我们更应该说，爱情是人类中最美好的情感，而我们的老祖宗在两千年前就把这种美好捧递给了我们，《诗经》的第一篇《关雎》。但它教育我们应该汲取正能量。作家安如意说：在爱里，清楚的诉求和沉默的承担同样值得尊敬。）
9.思亲
李来芮
白发苍苍已为鬓霜
有位亲人天各一方
欲想探之道阻且远
欲想触之只能在梦乡
（师评：不得见亲人的痛感，尤为深沉。）
10.秋风
张大可萧萧秋风，凛凛寒空。落魄之人，徘徊风中。顺风而行，步履轻松。逆而行之，步履铅重。
（调子一些低沉。）
11.小儿
樊晴呱呱坠地，如获至宝。嘤嘤嗡嗡，其声嘹亮。蹒跚学步，寄予希望。咿呀学语，天伦之乐。
（可怜天下父母。）
（这是一项家庭作业，孩子们的文字还有些稚拙，但他们返本探源追求诗经的精神是我感到欣慰的。）
教学反思：
木心先生曾说：“三百篇中的男和女，我个个都爱，该我回去，他和她向我走来就不可爱了。”“该我回去”深深镌刻在我的心底，犹记，三年前我一句一句读《诗经》，一直读了一个暑假。在准备这一课前，我就在心底琢磨，怎样少讲或者不讲，让学生走近，或回去。
走近这一课，走近《诗经》里面的两类少女。一类是远离尘埃，而飘乎若神的女子，她们在《周南·汉广》《陈风·月出》《秦风.蒹葭》里……另一类食人间烟火，而不俗的女子，她们不仅有着健康美，而且行坐都不离劳动，这种勤劳持家的姿态一样赢得男子的爱慕和思恋，如《王风·采葛》中“彼采萧兮“的女子，《郑风·野有蔓草，》中”清扬婉兮“的行走郊野女子，《郑风·出其东门》中”缟衣綦巾“的女子，《豳风·七月》里”援取柔桑“的采桑女子……在文字里一窥美好，追逐这些曼妙的身影，不能不说是一件青春的盛世。怎样把这些慢词妙句带入孩子们的内心，我不讲爱情，但爱情就在艺术的文字中，我带着她们慢慢品。
因为最近两周，我们”湿地阅吧“正在研读余映潮老师的《语文教学设计技法八十讲》，在第十八讲里的《切分板块理清思路》的“读美文，集美词，学美句，背美段，习美诗”的五美教学理论，深深撩拨我的心，也让我寤寐思服着。于是在制作授课这两则内容的流程中，自觉地循着这个步骤。
让学生自觉走进《诗经》，赏美点：由题目，字，词，句，从而练字，练词，练境，感悟美好，课堂徐徐展开……其间有个小插曲，就是学生童旭写的作品，居然起哄似的90%的孩子举手，大笑说喜欢，当我问：大家平时聊爱情吗？哄堂大笑中，“聊”，“还有人谈”……这些簇簇新鲜的场面，让我感动，也让我惶恐，想起我们学校的牛多锦老师说：”九年级人教版的苏霍姆林斯基《给女儿的一封信》怎么被删除了呢？我只好在旧书里找那篇课文，拿给我上大学的女儿看，那篇写得太好了，我觉得我的女儿需要补爱情那一课。”想起我的那篇《学海烟波，我为爱而读书》，因设计到中学时代的爱情的话题而被的一些编委疑虑。剑波老师教导我：”写感情的东西，可以艺术手法地表现。““艺术手法地表现”，我牢记在心。所以通过“通过练字，练词，练句”的教学，我无形中注重文字的艺术手法。在吟咏课文的时候，带领学生们在文字的世界里反复洄溯，谆谆托付，像王君老师说的“因为恋，所以练”。艺术之美，美在真情，更美在升华。每经历一堂课都意味着再生，有些课堂是无可复制的，也从这一课开始，我索性在网上定制了一个手机拍摄支架，我想留下孩子们的精彩一瞬，一时地顾盼，感慨，哪怕起哄，都是隆重地登场，都是青春地回应，都值得表扬。通过洄溯，孩子们到底掌握了多少？那就像在水一方的"伊人"，让我有甜蜜也有淡淡的忧伤，因为有些课，你拼尽了心力，也未必有效果。但无论什么方式，何种手段，我所做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想带学生们"回去"，回到"思无邪"。到底，感谢有生之年，我和《诗经》又一次相遇。感谢再次相遇，我还在最好的年龄。诗经
作者简介：张娟：凤台四中教师语文湿地栖居者，文学硕士。
写给孩子们的诗歌：
蜩燕
嘀啁蜩燕，葛巾绿衫。翩跹云中，万水千山。
人鸟同梦，吟哦笔端。其镗相宣，执著一念。
悠哉游哉，长风助澜。我班娇儿，中考宣战。
宣战寒暑，耕縻题苑。耐得疲锻，茧纸赋篇。
宣战春秋，弄篙瀚海。哪怕泥蟠，志者扬帆。
张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