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希望听到真心话,但是生活中更多听到的、说出的,不一定是假话但一定是客套话。所以谨慎安全地表达,仔细准确地分辨,也就成了人际交往的基本技能。现在就来分辨一下《齐风·还》这首诗中两位猎人说的究竟是客套话还是真心话。
一位猎手上山打猎,恰好碰到另一位猎手,两人寒暄了几句后相约一起打猎。他们驱马并辔共同追赶野兽,先打到的是两只野猪(“并驱从两肩兮”),接着又捉到两只公兽(“并驱从两牡兮”),最后一起猎杀了两只狼(“并驱从两狼兮”)。打猎中的较量中,两人发现对方身手不凡,于是惺惺相惜相互夸赞。题目中的“还”就是轻便灵活的意思,这正是诗中男主角夸赞对方身手敏捷的话(“子之还兮”),接着又夸对方风度潇洒(“子之茂兮”),最后夸赞对方身体强健(“子之昌兮”)。
那么被夸赞的那个猎人是什么反应呢?当然很高兴,两人合作打猎成果丰硕,再加上对方三番两次的赞扬,心中更是高兴,也拱手回礼夸赞男主角敏捷利落身手好(“揖我谓我儇兮”),夸赞男主角雄姿英发好风度(“揖我谓我好兮”),夸赞男主角身强体健好身板(“揖我谓我臧兮”)。
从看他们打猎的成果看,两只野猪、两只公兽、两只野狼,应该是两人平分的。因为这些动物都是群居动物,大多是集体行动,否则也不可能偏偏打到每种猎物各两只。面对一群野猪,两位猎人为了显示自己的手段,一定尽力追赶奋力搏杀,这其中有合作的成分,但更多的应该是竞争,看谁打的猎物多。后面分别遇到一群公兽、一群野狼也是如此。彼此旗鼓相当不分上下,不管他俩服不服气对方,至少觉得对方是有些本事的,于是在各自满载而归即将分别时,相互赞叹对方的打猎技术。
不过从诗中却能感觉到男主角自视甚高、自衿自负的语气。男主角夸赞对方“子之还兮”,描述对方夸赞自己则说“揖我谓我儇兮”。在男主角看来他夸赞别人,那不过是客套话,客气客气而已,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是高手对“低手”评价性的语气,而对方对他则是心服口服甘拜下风的样子,对他又是抱拳又是竖大拇指,语气中充满了钦佩“你真是好身手!”“你真是好风度!”“你真是好强壮!”
这首诗乍一看是两位优秀的猎手惺惺相惜相互欣赏的话,可是仔细品味就有点文人相轻的意味。水平相当的两个人,谁也压不倒谁,但又谁也不服谁,但是为了表明自己有修养,表面笑嘻嘻客客气气地说:“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可是回头和别人说,就变成了“那天某某见到了我,他向我行礼,还说了我好多好话很佩服我”。在《还》这首诗中男主角不就是这样吗?
男主角先夸赞对方,而不是对方主动先夸男主角,那么究竟是谁更佩服谁呢?对方先受了恭维,再向男主角抱拳行礼再夸赞,那么男主角也必定抱拳回礼,这又是谁更佩服谁呢?
男主角先承认对方猎术并送上赞美,是不是为了换回对方的几句夸赞呢?男主角在诗中处处以“我”的口吻叙事,先说是他碰上我,又说他向我行礼夸赞我,自负的心态一览无余。看来他夸赞对方也不过是句客套话而非真心话,那么你的客套话别人又怎么听不出来呢?结果是你的客套话也只能换回对方的客套话,你愿意自我陶醉自我感觉良好地当作真心话来听,倒也无妨,不过在别人看来就变成了自吹自擂。
其实客套话与真心话的内容一样,语气和神态却截然不同,当时的情形究竟如何?只有他俩知道,我们只能从字里行间主观臆测。
不过对于客套话倒是有一句很世俗的说明,是来自《一禅小和尚》:心照不宣地说,心照不宣地听,这种心照不宣几乎变成了长大的标志。
诗经(风雅颂三卷册,返璞归真版,全注释,全彩插图,无障碍诵读)文学骆玉明解注三秦出版社京东好评率%无理由退换¥93.8购买已下架